八年青春做赌注:苏艺的爱与绝望
她只想记住,他说:“苏艺,我会一辈子对你好。”她仿佛听见窗外有飞鸟掠过的声音。
—引子
苏艺画着浓艳的妆容,坐在酒吧昏暗的灯光里,脑海中回响着凡那句冰冷的话:“我爱她,更爱她的身体。”她将浓烈的酒一饮而尽,黑红色的液体从嘴角滑落,犹如凝固的血液。爱,原来可以让人如此疼痛。
曾几何时,凡只会温柔地说:“苏艺,我爱你,我也爱你的身体。”那时,她的泪水粘在浓密的睫毛上,在氤氲的灯光下泛着暧昧的光泽。
十八岁的天空下,那个青涩的吻圈住了她的灵魂。八年过去,那个吻依然清晰如昨。只有那时,一切是那样干净。她趴在吧台上,眼神迷离。为了一个男人,她付出了八年,那是她人生中最美的时光。她曾渴望永远和凡在一起,于是用青春做了赌注,赌上的还有自己的身体。
一位调酒师走过来,身影映在苏艺褐色的瞳孔里。他问:“美女,一个人喝闷酒吗?”
苏艺笑了。她用纤细的手指,轻轻撩开遮住半张脸的头发,反问:“怎么,一个人非得喝闷酒吗?我很高兴。”
“是吗?高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?”伴随着这句话的,是一张带着淡雅香气的纸巾,来得不合时宜。他将脸凑近苏艺,低声问:“要不要我陪你?”他眼底闪烁着暧昧与欲望的混合体。苏艺瞟了他一眼,这就是男人。她想。
她知道自己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,而有故事,就需要付出代价。
“好啊。不过你得听我讲一个故事。”苏艺抬起头说,“你只看到我眼里含的泪,没看到我心里滴着血。”她一笑而过,仿佛故事的主角不是她,又仿佛从未开口。
酒吧人不多,苏艺双手撑着脸颊,调酒师站在吧台内,故事开始了。
(为方便叙事,以下采用第一人称讲述苏艺的故事。)
【18岁】初恋的懵懂
18岁,一个男孩对一个女孩说:“我喜欢你。”女孩眼中流下了清凉的泪水。
他送她回家,在夜晚黑色幽静的小巷里,给了她一个淡淡的吻。彼此都很平静,却又那么幸福。身旁有樱花飘落,落在女孩的头发上。男孩说:“你真美。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。”她羞涩地点头。
他们拼命学习,梦想着考上同一所大学,然后工作、结婚、生孩子、白头到老。那时的他们还只是孩子,爱得太单纯。他们依恋彼此的吻。在每一个他送她的夜晚,总是一个吻为那一天画上句号。庆幸的是,他们的学习成绩并未受影响,高考录取通知书上写着一样的大学名字。那个梦想离他们越来越近了。
18岁的岁月,伴随着疯狂的读书和淡淡的亲吻,就这样关闭了它的窗扉。
【19岁】渴望的萌芽
大一的时候,他们开始学习大人般缠绵地亲吻,呼吸变得短促。男孩的手不时温柔地抚摸女孩的背。有些痒,却又很舒服。
他们都是优秀出众的人,有着亮眼的外表和骄人的成绩,被旁人羡慕,称作金童玉女。那时他们觉得,爱情的甜美就像天空的蓝色、草地的绿色一样,是理所当然的。
在几乎每一次晚自习后,总会有一个长长的吻。有一天,女孩发现,除了拥吻之外,她似乎还渴望一些别的什么。她知道,身体在爱情里是饥渴的,而时间会让这份饥渴越来越强烈。
19岁的岁月,伴随着缠绵的吻和身体的渴望流逝了。
【20岁】身体的盛放与疼痛
终于,在一次控制不住强烈的身体欲望时,他们有了一次夜不归宿。他们去了离学校很远的一家宾馆。
暗夜中,他们相互亲吻。他的唇落在女孩身体的每一个地方,亲吻她每一寸肌肤,对她说:“我爱你,苏艺,你的身体真美好。”他们听见彼此喉咙里发出的声音,那是对情欲的渴望。
他们亲吻着,甜蜜而炙热,带着平静和兴奋。他说:“你就是暗夜的妖精,妖娆而鲜艳。”她听见自己的呢喃中掺杂着他的名字。
他们纠缠在一起,她听见耳边有猛烈的鸟飞过的声音,似乎还在残杀着同类。
身体在一瞬间仿佛剥离了自己,只剩下疼痛。她闭上眼睛,流下了泪水。从今以后就是女人了,不再是女孩。她对自己说。她睁开眼睛,看到身上的男人,夜色中,他的脸有些扭曲,但轮廓依然英俊。她亲吻他的肩膀。终于,在他的喉咙发出低沉的声音,一阵短促的喘息后,一切结束了。他趴在她的身上,亲吻她的耳垂,低语:“我会一辈子对你好,苏艺。”
“那个女孩的名字叫苏艺,”我对正听得入迷的调酒师说。
他问我:“你是苏艺吗?”
“我不是。”
“那你叫什么?”
“秘密。”
我接着给他讲。我看得出来,他很想听这个故事。
那个叫苏艺的女孩,其实是带着自己的床单去的。她听姥姥说,女孩的第一次会流血,铺上雪白的床单,那个男人才会爱她一辈子。她看见男孩看到床单上鲜红血迹时的脸,她微笑。她想,他一定会一辈子爱我。她也微笑。
有了第一次,就有了以后的所有。
20岁的青春,就在暗夜中盛放的身体里悄然溜走了。
【21岁】小生命的夭折
苏艺由女孩变成了女人,那个男人也由男孩成为了男人。那个男孩叫凡。那年的他们很不小心,苏艺意外怀孕了。她恐惧极了。他们不敢去需要家长签字的大医院,于是去了离学校很远的私人诊所。她抱着他大哭,他说:“对不起,苏艺,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苦。”
冰凉的器械进入体内,下身仿佛被撕扯。钻心的疼痛。医生大声斥责:“不要动,以后你还想不想要孩子了?做的时候不知道疼吗?”苏艺没有再喊,也忍住了哭泣。她想把呼吸也忍住。羞辱和剧痛掺杂在一起。她脑子里是凡的微笑,心里默念:凡,你知道我忍受的痛苦吗?你真的应该一辈子对我好。
一切都停止了。她以为自己会死,但没有。她从手术台上下来,下体疼痛厉害,血不断地流出。她那时就知道,离自己最近的不是爱人,是血。医生将她搀扶到手术室外屋的一张床上,说:“子宫正在收缩,会很疼。既然一切都能忍,疼痛也要好好忍着。记住,一个月之内不能同房。现在的孩子啊,总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。那个在外面等你的男人永远不会知道你的痛苦。”苏艺看着那个中年女医生,轻声说了声:“谢谢您,阿姨。”医生愣了一下,没有说话,走开了。
苏艺知道,这个医生是为了她好。凡在外面,离自己只有十米远,却像隔了千山万水。
一个小生命夭折了。在别人幸福的年华里,永远看不到苏艺21岁的疼痛,就连凡也看不到。
【22,23岁】工作的迷惘,情感的平淡
22岁,大学在情欲纠缠中过去了。
苏艺时常想,凡究竟是更爱她,还是更爱她的身体。
23岁的苏艺进了一家外企做会计,开始穿着职业装,拼命工作,常常加班。她希望和凡留在城里,继续18岁那年的梦想。
他们分别住在公司的员工宿舍。因为找工作的压力和刚毕业的困惑,这两年彼此的情感很平淡。苏艺看出凡的迷茫,对他说:“你考注册会计师吧,凡。以后我们就会更好的。”
凡真的去考了注册会计师。苏艺继续努力工作。考上注会的凡进了一家大公司,因为业绩突出,一年后便升了主管。
苏艺24岁,凡升了主管。
【24岁】渴望浓烈的生活
他们租了房子,终于可以住在一起。
苏艺对凡说:“过去的两年我们太累了,现在我要好好的活一回,把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过得有条不紊。”
在夜晚,他们疯狂地进入对方。凡说:“苏艺,你这个小妖精。我总有一天要死在你这张女人床上。”
“我就是要你死在我的床上,不会让别的女人有机会。”苏艺在凡的身上,褐色的头发如海藻般柔软,纠缠。她听见自己身体的渴望。凡说:“我喜欢看见你在空中飞舞的长发,很有节奏。”
情欲泛滥。他们约定,26岁,他们就结婚。
【25岁】衬衣上的长发
25岁的女人,脸上已经开始出现衰老的痕迹。苏艺开始大把地往化妆品上砸钱,她不想在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就老去。她想穿最漂亮的婚纱,拍最漂亮的照片,在凡身旁做最鲜艳的新娘。
凡在公司如鱼得水,人际关系处理得很好,因此常常需要外出吃饭应酬。苏艺从不抱怨,给他做的饭,总是热了又热,却依然等不到他回来。
有一天,公司的一个女同事在厕所偷偷地哭,被苏艺听见。苏艺问她怎么了。
她抱着苏艺大哭,说:“苏艺,我老公外面有女人了,要和我离婚。我们才刚刚有了孩子,我要怎么办?”
苏艺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是不停地拍着她的背。
她开始恐惧没有凡的日子,总是给他打电话。她害怕自己付出这么多年的感情,会在岁月的流逝中对凡来说变得一文不值。
开始时凡还有耐心接她的电话,后来就变成了无人接听,甚至关机。苏艺变得歇斯底里。
有一天,她在给凡洗衣服时,发现他的衬衣上有一根长长的头发,同样的褐色。
晚上凡回来,她问他。他说:“陪上司出去应酬,叫了小姐。一人身边一个,我也不能推啊。”然后躺下就睡了。苏艺一个人坐在床沿,冬天的床沿原来一直这么冰凉。她默默流泪。身边的凡早已熟睡。苏艺躺在他的身边,对自己说:也许女人对男人来说都是床吧,妻子是家里的床,可以睡好久,久到一辈子。但他偶尔也会厌倦总在一张床上睡,去个宾馆换张床。所以我原谅你,凡。
那时的苏艺每日生活在不安与卑微之中。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个仆人,伺候他的起居饮食,在他心烦时听他发脾气、摔东西。在他需要时,像野兽一样压在她的身体上,占有她。
再也没有了吻和曾经的情话。那些是有过的吧?苏艺在他的身下,泪流满面。
25岁,一个女人的青春已然画上了句号。苏艺的25岁,在痛苦的模糊和重复的原谅中死去了。
【26岁】无声的绝望
苏艺26岁,终于升任会计主管。公司同事要求请客庆祝。在一家高档酒店,她看见凡和一个女子对坐吃饭。那个女子看起来很年轻,有着不用涂抹厚厚化妆品却骄人的肌肤。他送给她娇艳的玫瑰。她笑了。苏艺看着,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。一个同事看见,问她怎么了,她说:“没事,突然之间就很想流泪。”
一桌人喝得烂醉,苏艺喝了许多酒,却依然清醒着,她说:“酒一定是假的。”凡看不见她,他背对着她,但苏艺闭着眼睛都能认出那是凡的背影——那个背影曾在无数个夜晚和白天消失在自己眼前。
他们终于起身离开了。苏艺看见他给那个女人戴上戒指,泛着刺眼的光,而她的左手,也在等待那枚可以圈住自己一生的幸福戒指啊。他始终没有朝苏艺这里看过来。纵然看见了又能怎样?
晚上回家,苏艺躺在床上想:不是每个男人都需要一张长期不变的女人床吧,凡需要一张新的了。她这张太旧也太久了。
凡回来了,身上是别的女人的香水味。苏艺坐了起来,对他说:“我们分开吧,凡。”他看都没看她一眼,平静地回答:“好啊。”然后喝水,躺在了床上。只是简单的两个字,却狠狠地伤害了一个女人。
苏艺说:“我看见你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了。”“是吗?”凡淡淡地反问。“你爱她吗?”苏艺问。“爱。”“是更爱她的身体吗?”苏艺又问。“是的,我更爱她的身体。”
“你混蛋!徐少凡!”苏艺下了床。
她去洗脸,坐在化妆镜前化了一个浓艳的妆。凡一直没有看她。**“我会一辈子对你好,苏艺。”**那时她脑子里只剩下这句话。那是她把第一次给他时,他曾说过的话。
故事讲完了。我对那个调酒师说:“怎么样?”我问他。
“似乎没有结尾啊。不过那个女的还真傻,男人嘛,哪有一辈子只睡一张床的?是吧?哈哈。”他用手抚摸我的脸。我闻得到他口腔里我厌恶的味道。
我说:“结局我明天说给你。”
“那我们的约定呢?”他问我。“当然不会失约的,走吧。”我和他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。
【故事的结局】
女人的包里有口红、避孕套、柔软的纸巾,有时还会有一把刀。这是真的。
苏艺在徐少凡每日习惯睡前喝水的杯子里加了一些粉末——山奈钾。
她曾想看着他死。这个她用尽自己的青春爱过的男人。想看一看他在她面前怎样安静地死去。可是却有些不忍。于是,她去了酒吧。她想在第二天自首。
第二天早上,一个女子穿着素净的衣服,短短的头发,向公安局走去。
她说:“我杀了两个男人,一个26岁,一个23岁。”
她说:“我是罪恶的。”
【跋文】
也许每个女人都是一张床,或温柔,或狂野,或素雅,或张扬。
可是,男人,你愿意在这张床上睡多久?
男人啊,你什么时候回头看一看在你身边那个爱到卑微的女人?
她付出身体和青春,只是想给你一张愿意陪你白头偕老的床。
